河南省委原书记徐光春在《叶辉新闻作品集——走向光明》中称赞“叶辉是个好记者”,是“*和人民信赖的记者”,是“硕果累累的新时期新闻事业的难得人才”。
光明日报社原总编辑何东平说:“叶辉是一个以新闻锐度见长的记者。”
光明日报社的同事对叶辉的评价是:“仁义!”记者部高级编辑夏桂廉就说:“体现在叶辉身上,就是仁至义尽。对任何人,任何事。”
但在笔者看来,这位光明日报社浙江记者站原站长其实并不潇洒,相反还有点笨,憨得很!
推辞荣誉
年9月10日,光明日报社记者部通知叶辉:“中宣部评全国位优秀新闻工作者,你入选了。”中国有20多万记者,对其中任何一员来说,这都是珍贵的荣誉。叶辉却心急火燎给总编辑苟天林打“我年已获该称号,希望不再参评。”老总太意外了,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主动推掉荣誉的人!”
没想到闲话来了:连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都不要,这是在要什么?做秀,清高。居心叵测,深藏不露,人心不足……叶辉无语,憨憨乎乎听,憨憨乎乎不想听。跑门子要利益要荣誉,有人议论;堂堂正正不要荣誉,也有人议论。这个世界,做什么都有人不满。9月11日,光明日报社记者部主任给叶辉打电话,经各部门投票,编委会讨论,已通过并公示,你还是入选了。无奈,叶辉只好第二回扛起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的荣誉。
自找麻烦
“笃笃笃!”有人敲门。起身,应门,脑子仍浸泡在稿子里。
沟壑纵横的脸,大嘴咧开,眼窝深陷,无穷的谦卑,“请问,是叶记者吗?”怯生生得人心疼。一个中年人。裤子又短又破。鞋帮磨白绽线。没穿袜子。双手提着一方发了*的白色破布包,正在行鞠躬礼。
“请坐!”来人拘谨地把半拉屁股挨沙发上,打开布包:13本手抄本,一式牛皮纸自制封面。一沓大小不一的信封。
“我写的。叫《左联词典》,60万字。我找了北京、上海多家出版社,没有一家愿意出版,怕赔钱。”递过来一沓信。叶辉大吃一惊,写信的人居然是中国当代文坛名人巨匠:陈荒煤、楼适夷……
来人叫姚辛,上世纪50年代开始着了魔地研究左联,“文革”中,千辛万苦积攒的资料被毁,毁一次大哭一场,哭一场重起炉灶一回。70年代进嘉兴毛纺厂当工人。熬到80年代,终于完成书稿。为了这部书,妻离子散。其妻是个单纯的文学青年,因崇敬而生爱,与他结婚。他着魔沉迷写作,家里一贫如洗没本领养家,只好泪眼婆娑离婚。
书稿完成后,下上海上北京请名家鉴定,陈荒煤认为此书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尤其对穷尽毕生精力完成此书的精神赞扬备至,陈荒煤给出版社作了推荐。但出版社怕卖不动,不肯出版。
年开始,姚辛请假自费赴北京、天津、湖南搜集资料充实书稿,一年假期满,他仍在修改,工厂停发了他的工资……已是穷途末路,连吃饭糊口都成了问题,靠朋友接济有一顿没一顿苟延。想到了新闻界,在《光明日报》注意到一个叫叶辉的记者,打听到叶记者最仁义,斗胆找上门来。
30多年的投入,30多年的研究,30多年的牺牲……叶辉感动得心疼:帮助他,温暖他,和他相向而行。
年5月,叶辉赶赴嘉兴毛纺厂,在传达室等了好长时间,终于见着了厂长。目的有两个,希望能给姚辛补发工资,替姚辛请假修改书稿。厂长说:“姚辛是工人,一个工人不好好干活,不务正业写什么书,这不合厂规。对他已很宽容,一年带薪假让他修改书稿,一年期满还不上班,这已经违背了厂规,只能按规定停发工资。”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但这是常理。对姚辛这样的特殊人才不能用常理,特殊人才需要特殊对待。姚辛的研究填补了左联研究的空白;姚辛利用业余时间,写出中国第一部全面介绍左联的书,这部书将载入中国现代文学史册,是你们企业的光荣,怎么能认为他不务正业呢?”
“我这里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如果工人们都像姚辛,工厂还要不要办下去?我这个厂长还要不要当下去?”厂长理直气壮。
“好吧。你的理由我会写进稿子里。你对待姚辛的态度以及你们对姚辛的处理结果,我将向全国的读者公开。谢谢你!”叶辉合上采访本。
没等到中午,叶辉一踏进招待所房间,毛纺厂的“厂里决定,补发姚辛的工资,同意姚辛借调到市文联脱产改稿,工资由工厂支付。”
5月17日,《光明日报》一版刊出叶辉的稿件:《著书难为稻粱谋——左联词典书稿完成却无法出版》。
当天,北京农村读物出版社给《光明日报》打电话,表示愿意出版此书;接着辽宁大学出版社、山东人民出版社、四川教育出版社……近10家出版社给报社打电话,表示愿意出版此书。
《左联词典》面世后,姚辛给叶辉写了一封信:“是你给我灰暗的人生带来了光明,是你使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衷心感谢你,感谢《光明日报》!”
甘受委屈
“新闻敏感是记者的职业生命。记者要有狗一样灵敏的鼻子,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叶辉说。但叶辉不仅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新闻眼,还有一颗如水一般柔软温暖的记者心。只要是对采访工作有利的,对采访对象有利的,哪怕是受到冷遇委屈,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去做。
有一次,首届范长江新闻奖获得者之一樊云芳老师出差浙江,叶辉正在采写一位戒*专家。樊老师顺便稍有接触,对方的傲慢、专横令人反感,一味强调自己有多么忙,语气都是命令式,好像记者是他的秘书,应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樊云芳就建议叶辉:“这种人写他干什么?”叶辉迟疑了半晌,答:“樊老师,您感觉到的,我也感觉到了。不过,他的戒*药是真的有效,一旦推广,可以救治很多人。”
还有一次,他写一位专家,发表后吸引来一些要求合作的企业。但几年过去,合作统统失败。原来那位专家不信任别人,最后被所有人不信任。当那位专家又找上门来时,叶辉竟然又给他写报道,又帮他寻找合作者。樊老师问:“你觉得值吗?”叶辉说:“有时候我也觉得不值得。但他为了开发那项技术,花了整整20年时间,技术也确实很有价值。”
令人心寒的是,尽管叶辉把心都掏给了采访对象,但并不是总能得到正面的回馈。他的一篇作品揭示了当时社会上“要办事就得搞不正之风,不搞不正之风就办不了事”的现象,那位与不正之风抗争的副院长在稿件见报后因承受不了关系户的报复,否定了经他亲自审阅并修改的稿件,回过头反咬一口,状告记者报道失实。“受表扬者告记者”的新闻引起新闻界同行的兴趣,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主任甘惜分撰文就这一反常现象进行剖析;《中国青年报》《法制日报》或报道或发评论。后来此稿还是被评为《光明日报》10篇好新闻之一。
不愿做官
年,光明日报社要提拔叶辉担任光明日报出版社社长,他拒绝了。“是不是不愿去北京?在浙江安排提拔,如何?”好意一概谢绝,此生此世只能当记者。
正派,厚道,诚实。认识叶辉的人都这样说。太守规矩了就得活受罪:他与妻子是在下放农村时认识的,叶辉大学毕业当了记者,面对一些城市姑娘的追求竟没动心,和农村姑娘结了婚,妻子的户口在农村一直迁不进城。其时,叶辉已小有名气,能呼唤小风小雨,朋友们都知道他有这个门子,不少人劝他:“有门路不用过时作废,得赶紧!”叶辉却憨乎乎傻呆呆不作为。直到9年后评上副高职称,才按*策将妻子户口迁入杭州,自己的户口才配上对。
一晃悠,“要奔六十了,跟二十啷当小年轻混一起抢新闻,确实不是滋味。”叶辉自己也叹息。可是,遇到好新闻好素材立马起劲儿,忘了年纪,就没事找事,继续拼命苦练记者基本功,采访用计算机记录,手指雨点般敲击键盘,年轻记者未必有此速度。
退休了……仍然在典型、问题、焦点、热点、疑点、难点间逡巡,遇好题材就饿虎扑食,求索文章的奇兀文采的微婉意义的重大……不知老之将至。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作者:昱至杜弋鹏